第0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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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第 91 章
一周後, 梅局長親自押車，將那一千斤化肥，連著各種實驗室儀器全都送了過來。
平縣縣政府後勤科的張科長還托他把換糧協議上的大米也一塊兒送來。
王雪照謝過梅局長, 讓知青們收了貨, 也讓把換糧協議上的脫水蔬菜裝上車。
接下來, 王雪照親自帶著梅局長參觀了一下109知青農場。
梅局長瞠目結舌地看到了：
傳說中, 千年前喀昆布力古城的地下供水系統，以及知青們在地下城裏種植的蔬菜；
長勢格外喜人的麥田；
實驗溫棚；
郁郁蔥蔥的菜園子；
以及豬圈、雞圈、兔圈；
還有知青宿舍，圖書室，學習室……
梅局長無比震驚！
他逛了一圈後, 最後站在圖書館裏, 輕撫著書架上的書，陷入沈思。
他從事教育工作多年，敬重書籍與知識，可現在……
梅局長問王雪照, “你們還缺書嗎？”
王雪照笑了, “缺！您能想辦法捐點兒書給我們嗎？”
農場裏平時也沒啥消遣。
只有書。
知青們沒事兒幹的時候, 只能看看書。
關教授援助的那批書, 從宇宙誕生概論，到母豬的產後護理，都已經被知青們翻爛了……
衛星城的文夫人倒也說了會捐書給大家, 但這事兒得有個過程。
如果梅局長也能捐書的話，那當然最好。
王雪照倒是不擔心梅局長會捐什麽類型的書給農場。
因為這些長輩嘴裏的“捐書”，多少有些對知識的托付和不忍心見書籍被破壞的意思。
果然, 梅局長說道：“那我來安排吧！現在也說不好能捐多少……”
王雪照含笑點頭。
接下來, 王雪照又帶著梅局長去了倉庫。
109知青農場一共有三座大倉庫。
一座是專門用來存放糧食和種籽的，
一座是專門用來存放建材的,
還有一座，是去年為了給農場搭建溫棚，兵團工程處搶建起來用來存放材料的。
後來溫棚建成了，這個倉庫裏剩下的一些材料，被王雪照吩咐著，全都清理到了專門放建材的溫棚裏。
所以這個倉庫就空置了。
現在王雪照稱之它為“工廠”。
是的，去年采收蔬菜時，大家被累成那樣兒……
今年王雪照就汲取了教訓。
她和小夥伴們討論起，如何節時省力的采收蔬菜。
畢竟兩個多月以後，根據供銷合同，109農場每天都要為衛星城、建設兵團提供新鮮蔬菜；
同時，脫水蔬菜、菜幹也要同時處理。
知青們很喜歡這個議題。
畢竟，如何節時省力的采收蔬菜，等於如何偷懶。
於是大家集思廣益，發揮出各種想像力……
就好像，采摘新鮮蔬菜倒還比較容易，直接把筐拿到菜園子裏，人手肘上挎個籃子，手上拿把剪刀，哢嚓哢嚓把豆角、黃瓜、苦瓜什麽的剪下來，放進籃子裏；
當然了，這是針對藤類蔬菜的。
如果是針對莖葉類蔬菜的采摘，那大家就在屁股上綁個小板凳，人挪到哪兒、就坐到哪兒，這樣就不用一直蹲著了。
等到籃子裏裝滿了蔬菜，就轉移到筐子裏，整整齊齊碼好；
幾個大筐裝完以後，再用獨輪車推到農場門口，等著卡車來裝就行了。
但對大家制造脫水蔬菜和腌菜來說，就不是那麽的方便了。
王雪照提出了搬空倉庫，制造流水線的想法。
這會兒大家就在嘗試流水操作。
倉庫裏先分區域。
知青們從菜園子裏收了些蔬菜，先送到倉庫的清洗區域；
洗凈蔬菜以後，再轉移到晾曬區；
晾曬區也是等待區；
等到蔬菜表面的水分晾後，送到煮沸區；
然後是烘幹區；
品檢區；
打包裝袋區……
以及，每一個區域都必須帶有各自的特點。
比如說清洗區需要適合引水過來；
晾曬區需要通風見光；
煮沸區需要通剛剛散味；
烘幹區需要密封；
品栓區需要光線強烈……等等。
梅局長看到的現場還比較雜亂。
因為知青們是一邊制作脫水蔬菜，一邊根據需要，來調整、改進、制作各種需要。
不過，聽說梅局長是來參觀考察的，知青們還是很配合的放下手裏的工作，現場解說了一下工序。
知青們還向梅局長解說了幾個他們正在想辦法解決的問題：
比如說：從地下城引水到倉庫做清洗車間的事兒失敗了，因為地下城地勢低。
當初建倉庫的考量，就是地勢要高、要保持幹燥，否則就怕在豐水期裏會讓存放在倉庫裏的貨物受潮。
這個地勢差，再加上農場沒有合適的軟水管，無法以虹吸的方式抽水；
也因為農場沒有電，不可能以水泵抽水的方式來送水。
最終知青放棄了在倉庫裏建設洗菜車間的想法，改為直接在地下城入口處建造一個洗菜車間；
洗過菜的水，會引流到附近，到時候知青們會在那附近再建個小菜園。
至於清洗幹凈的菜，會在這兒直接晾幹，再送到倉庫車間去。
梅局長再次被這些小年輕們給震驚住。
——他們才多大啊！離家之前還是半大的少年，大多數都是剛剛高中畢業。一沒種過田，二沒進過工廠，三根據沒幹過泥瓦匠的活計……
結果，來這兒一年多，房子是他們親手建的，菜是他們親手種的，地下城的供水系統也是他們自己修覆的？
現在他們還琢磨著把食品加工廠的工序也建立起來。
瞧，每一道工序都還有固定交接儀式。
將覆雜的工序拆解成一段一段的簡單工序，且操作場地在同一個大倉庫裏，最大程度節省了時間。
這些孩子們怎麽這樣聰明！
臨行時，梅局長再一次表達了對王雪照的羨慕，“小王！你有一支好隊伍啊！”
王雪照表示同意，“對！”
梅局長啞然失笑，“好！那你們就……好好幹！”
不得不說，梅局長送來的化肥，正是時機。
王雪照帶著知青們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種植與建設的工作當中。
這一天，兵團過來拉車的卡車大兵順道給109農場的知青們捎來了一個大大的通信包。
——知青們的家書全都是寄到623兵團，由623兵團的通信處揀分以後，一般是集中起來半個月給大家送一次。
每當兵團送來通信包的時候，就是知青們最開心的時候。
有收到信的，歡天喜地；沒收到信的，患得串失。
王雪照從不在意。
因為沒人給她寫家書。
但這一次——
魯娟拿著一封厚厚的信封，噌噌噌跑到她跟前，“雪照！你的信！”
王雪照楞了一下，大喜。
她還以為是哪個高校又回覆她信件了呢！
可接過信件一看，信封上的寄件地址是“北京軍區XXX部隊，陳”的字樣……
王雪照發了很久的呆，才意識到這是陳與舟寄來的。
啊，一轉眼，他都離開三個多月了。
看來應該是已經穩定下來。
王雪照拆開信封，掏出厚厚一疊……近十來張薄薄的信紙！
她展開信封一看，才知道這家夥是以寫日記的方式，記錄著他生活裏的點點滴滴。
3月25日，晴
軍訓就這？還沒我在農場幹活累。夥食還可以，米飯饅頭和菜葉湯管夠，但菜只能打一份，每隔一天能領上一個雞蛋或者一個蘋果。聽老兵說，只有新兵在頭三個月裏有這待遇。想念農場的飯菜，想念餅皮包饅頭。
3月31日，晴
身邊好多新兵都累趴下了，他們說累得沒胃口，就不吃了。可不吃飯哪有力氣！我覺得還成，他們不吃我吃，感覺有點肌肉了。真想念農場的嬉冰活動啊！
4月8日，晴
學習領袖思想，幸好我在農場已經學過了，做題滿分。有人沒做出來，錯一題做一百個俯臥撐，我沒做錯我也做。班長問我發啥瘋，我說我想練腹肌。他罵我蠢東西，俯臥撐是練手臂的，我才不理他。
4月15日，晴
新兵集訓結束，今天和戰友去外頭逛街買東西。在路上聽到交警吹口哨指揮交通，竟然和戰友一起下意識立正稍正了……好丟臉！幸好沒人認識我們。
北京的香皂怎麽這麽便宜？但我不用買，部隊會發。只是想感嘆一下，如果我們農場的人知道小日化這麽便宜的話，肯定會把供銷社搬空的。
……
其實陳與舟寫的每一份日記，都沒什麽特別的，只是帶了點兒記錄生活的意思，特別有煙火氣。
王雪照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封又一封，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
信件還沒看完，突然意識到有人在嘀嘀咕咕的？
王雪照擡眼一看——
姜幗英、魯娟她們正看著她笑。
“你們幹什麽？”王雪照問她們。
魯娟問道：“王雪照你在笑什麽呢？是誰寫信給你啊？”
王雪照思考片刻，答道：“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筆友。”
魯娟就沒說什麽了。
姚若男也湊了過來，“那你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王雪照不露聲色地將信紙收了起來。
姚若男，“喲喲喲……還要瞞著！”
“去你的！”王雪照笑罵，然後抓著信紙跑開了。
是夜，王雪照忙完工作以後，回到房間裏，才把白天沒看完的信件看完了。
這家夥除去把他的“日記”發給她，還在信裏說了一件事：
他認識了一個戰友，老家在江浙一帶。他已經給了戰友一些錢，讓戰友轉交他家中父親，所以他父親最近會通過郵政發一批貨物給王雪照，全是江浙一帶的帶泥鮮竹筍、用瓶子裝起來看帶泥菌子之類的，還會有大量的菜籽，讓王雪照註意簽收。
王雪照看了看這張信紙上註意的時間，已經是一個月前。
啊，已經一個月了，這些東西還沒到嗎？
也不知道竹筍和鮮菌到了以後還能不能救活……
搞笑的是，陳與舟寫給她厚厚一疊信；
但只夾帶了一張寫給陳俏妞的信，上面只有短短幾行字：
【姐，
我一切都好，我和許雲山在一個軍區，分屬兩個不同的連隊。
訓練很累，夥食很好，不用擔心。
有困難找雪照，有家回信給我。
弟】
王雪照啼笑皆非。
她去敲開陳俏妞的門，把陳與舟的短信遞給陳俏妞。
陳俏妞想不到連她也有信兒，很高興。
弟弟的信很短，但她很高興，還問王雪照，“雪照，你會回信給他嗎？”
王雪照楞了一下，點點頭。
當然，出於禮貌也應該回信。
陳俏妞就更高興了，“那我也給阿弟寫封信，夾在你的信裏一起寄去好不好？這樣我就不用買信封和郵票了。”
王雪照用力點頭。
送完信回到房間裏，她一時激動，披衣坐在桌前就著油燈昏暗的光芒，扏筆鋪紙準備回信。
可寫下展信佳這三個字後……
她又頓住了。
這信，要怎麽寫呢？
再回思忖，她還是很拘謹地回了一封約三四百字的內容，主要是講了一下自他離開後，農場發生的一些變化。
比如說她帶著夥伴們去衛星城，本想尋求科研大佬們的支援，沒想到被告知說連掛牌審核機構都被解散，大家都有些沮喪，但不會放棄追夢。
比如說她寫了去祁縣找化肥，沒談攏但簽成了口糧互換合同，後來又輾轉去了平縣，終於拿到化肥的事兒……
最後——
王雪照一咬牙，寫下了一句話：
【我們都很好，勿念】
她有些微微的面紅。
這天晚上連做夢，她都夢見陳與舟在訓練。
他好像長高了點，一米七左右了；
剃著堪比光頭的小平頭以後，再也沒有劉海覆眉了，就顯得一張臉棱角分明。
他還曬黑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氣質變了。
以前還在農場裏，他不高興的時候眼神陰鷙，很有一種電視劇裏的陰險反派的感覺。
現在是一皺眉，眼裏就有殺氣。
但不生氣的時候，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
清早醒來後，王雪照還覺得一顆心肝兒怦怦狂跳。
吃過早餐沒一會兒，陳俏妞跑過來，把她回給弟弟的信也交給了王雪照。
由於陳俏妞沒用信封，而且紙張也薄，所以王雪照很輕易就透過信紙的背面……看到陳俏妞了滿紙的“雪照”！
再仔細一看，基本都是：
你放心，雪照身體挺好的，沒生病。
雪照出差了，去了三天就回來了，臉色還不錯，你放心。
有我看著，沒哪個男的肯接近雪照雲雲。
王雪照楞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識到什麽。
她咬住了下唇。
狠狠心，她還是把陳俏妞的信紙，也塞進了信封，封了口、貼好郵票，寫上陳與舟的地址姓名，將之放進了通信包。
積攢幾天後，這個通信包會交給兵團動輸隊的大兵，請他代交到兵團通信處去。
王雪照轉身走進辦公室——
屁股還沒坐在椅子上呢，突然聽到外頭一陣喧嘩。
聽著好像還有人哭哭啼啼的？
她趕緊出來查看。
來人是隔壁沙村的村民，是個老婦人。
她上了年紀不會說普通話，一邊大哭一邊沖著知青們揮手，知青們聽不懂……
急得她直接跪下了。
王雪照讓知青們先扶了老婦人起來，又讓人去喊陳俏妞。
很快，陳俏妞飛快地從車間裏跑了出來，“怎麽了？”
老婦人一見陳俏妞，又跪下了，大哭著嗚哩哇啦一陣說，雙手還不停地比劃著。
陳俏妞聽明白了，對王雪照說道：“她是許雲山的奶奶，許雲山的弟弟許嵐山失蹤兩天了……村裏人一直在找他，到現在還沒信兒呢！桑爺爺接連派了三支隊伍出去，沒有一個人回來，一小時前桑爺爺自己也帶著人出去找了……許奶奶擔心出事，求你派人幫忙去找。”
王雪照很震驚，“許嵐山失蹤兩天了？”
她還有印象，許嵐山大約十一二歲左右，一米四五高，是個半大的少年。
在荒漠地區失了蹤，可不是開玩笑的。
現在正是枯水期，如果人身上不備幹糧不帶水……餓了還能扛扛餓，但兩天不喝水，人真的會到極限！
再耽誤下去可不得了！
王雪照立刻讓姚若男去敲鐘。
——宿舍下掛著兩塊鐵片，將兩塊鐵片互擊，以作鈴聲。
敲上三下、歇一歇，重覆三次，這是大家約定好的喊飯鐘。聽到這個，大家就要準備收工，回食堂吃飯。
如果一直延綿不絕地敲響下去，就是緊急鐘。
聽到這個，大家要馬上收好手頭的工作，第一時間趕回來。
姚若男不停地敲鐘、不停地敲鐘……
大約半小時後，所有在附近勞作的男知青們全都滿頭大汗地趕了回來，“怎麽了？雪照，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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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 梅局長親自押車，將那一千斤化肥，連著各種實驗室儀器全都送了過來。
平縣縣政府後勤科的張科長還托他把換糧協議上的大米也一塊兒送來。
王雪照謝過梅局長, 讓知青們收了貨, 也讓把換糧協議上的脫水蔬菜裝上車。
接下來, 王雪照親自帶著梅局長參觀了一下109知青農場。
梅局長瞠目結舌地看到了：
傳說中, 千年前喀昆布力古城的地下供水系統，以及知青們在地下城裏種植的蔬菜；
長勢格外喜人的麥田；
實驗溫棚；
郁郁蔥蔥的菜園子；
以及豬圈、雞圈、兔圈；
還有知青宿舍，圖書室，學習室……
梅局長無比震驚！
他逛了一圈後, 最後站在圖書館裏, 輕撫著書架上的書，陷入沈思。
他從事教育工作多年，敬重書籍與知識，可現在……
梅局長問王雪照, “你們還缺書嗎？”
王雪照笑了, “缺！您能想辦法捐點兒書給我們嗎？”
農場裏平時也沒啥消遣。
只有書。
知青們沒事兒幹的時候, 只能看看書。
關教授援助的那批書, 從宇宙誕生概論，到母豬的產後護理，都已經被知青們翻爛了……
衛星城的文夫人倒也說了會捐書給大家, 但這事兒得有個過程。
如果梅局長也能捐書的話，那當然最好。
王雪照倒是不擔心梅局長會捐什麽類型的書給農場。
因為這些長輩嘴裏的“捐書”，多少有些對知識的托付和不忍心見書籍被破壞的意思。
果然, 梅局長說道：“那我來安排吧！現在也說不好能捐多少……”
王雪照含笑點頭。
接下來, 王雪照又帶著梅局長去了倉庫。
109知青農場一共有三座大倉庫。
一座是專門用來存放糧食和種籽的，
一座是專門用來存放建材的,
還有一座，是去年為了給農場搭建溫棚，兵團工程處搶建起來用來存放材料的。
後來溫棚建成了，這個倉庫裏剩下的一些材料，被王雪照吩咐著，全都清理到了專門放建材的溫棚裏。
所以這個倉庫就空置了。
現在王雪照稱之它為“工廠”。
是的，去年采收蔬菜時，大家被累成那樣兒……
今年王雪照就汲取了教訓。
她和小夥伴們討論起，如何節時省力的采收蔬菜。
畢竟兩個多月以後，根據供銷合同，109農場每天都要為衛星城、建設兵團提供新鮮蔬菜；
同時，脫水蔬菜、菜幹也要同時處理。
知青們很喜歡這個議題。
畢竟，如何節時省力的采收蔬菜，等於如何偷懶。
於是大家集思廣益，發揮出各種想像力……
就好像，采摘新鮮蔬菜倒還比較容易，直接把筐拿到菜園子裏，人手肘上挎個籃子，手上拿把剪刀，哢嚓哢嚓把豆角、黃瓜、苦瓜什麽的剪下來，放進籃子裏；
當然了，這是針對藤類蔬菜的。
如果是針對莖葉類蔬菜的采摘，那大家就在屁股上綁個小板凳，人挪到哪兒、就坐到哪兒，這樣就不用一直蹲著了。
等到籃子裏裝滿了蔬菜，就轉移到筐子裏，整整齊齊碼好；
幾個大筐裝完以後，再用獨輪車推到農場門口，等著卡車來裝就行了。
但對大家制造脫水蔬菜和腌菜來說，就不是那麽的方便了。
王雪照提出了搬空倉庫，制造流水線的想法。
這會兒大家就在嘗試流水操作。
倉庫裏先分區域。
知青們從菜園子裏收了些蔬菜，先送到倉庫的清洗區域；
洗凈蔬菜以後，再轉移到晾曬區；
晾曬區也是等待區；
等到蔬菜表面的水分晾後，送到煮沸區；
然後是烘幹區；
品檢區；
打包裝袋區……
以及，每一個區域都必須帶有各自的特點。
比如說清洗區需要適合引水過來；
晾曬區需要通風見光；
煮沸區需要通剛剛散味；
烘幹區需要密封；
品栓區需要光線強烈……等等。
梅局長看到的現場還比較雜亂。
因為知青們是一邊制作脫水蔬菜，一邊根據需要，來調整、改進、制作各種需要。
不過，聽說梅局長是來參觀考察的，知青們還是很配合的放下手裏的工作，現場解說了一下工序。
知青們還向梅局長解說了幾個他們正在想辦法解決的問題：
比如說：從地下城引水到倉庫做清洗車間的事兒失敗了，因為地下城地勢低。
當初建倉庫的考量，就是地勢要高、要保持幹燥，否則就怕在豐水期裏會讓存放在倉庫裏的貨物受潮。
這個地勢差，再加上農場沒有合適的軟水管，無法以虹吸的方式抽水；
也因為農場沒有電，不可能以水泵抽水的方式來送水。
最終知青放棄了在倉庫裏建設洗菜車間的想法，改為直接在地下城入口處建造一個洗菜車間；
洗過菜的水，會引流到附近，到時候知青們會在那附近再建個小菜園。
至於清洗幹凈的菜，會在這兒直接晾幹，再送到倉庫車間去。
梅局長再次被這些小年輕們給震驚住。
——他們才多大啊！離家之前還是半大的少年，大多數都是剛剛高中畢業。一沒種過田，二沒進過工廠，三根據沒幹過泥瓦匠的活計……
結果，來這兒一年多，房子是他們親手建的，菜是他們親手種的，地下城的供水系統也是他們自己修覆的？
現在他們還琢磨著把食品加工廠的工序也建立起來。
瞧，每一道工序都還有固定交接儀式。
將覆雜的工序拆解成一段一段的簡單工序，且操作場地在同一個大倉庫裏，最大程度節省了時間。
這些孩子們怎麽這樣聰明！
臨行時，梅局長再一次表達了對王雪照的羨慕，“小王！你有一支好隊伍啊！”
王雪照表示同意，“對！”
梅局長啞然失笑，“好！那你們就……好好幹！”
不得不說，梅局長送來的化肥，正是時機。
王雪照帶著知青們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種植與建設的工作當中。
這一天，兵團過來拉車的卡車大兵順道給109農場的知青們捎來了一個大大的通信包。
——知青們的家書全都是寄到623兵團，由623兵團的通信處揀分以後，一般是集中起來半個月給大家送一次。
每當兵團送來通信包的時候，就是知青們最開心的時候。
有收到信的，歡天喜地；沒收到信的，患得串失。
王雪照從不在意。
因為沒人給她寫家書。
但這一次——
魯娟拿著一封厚厚的信封，噌噌噌跑到她跟前，“雪照！你的信！”
王雪照楞了一下，大喜。
她還以為是哪個高校又回覆她信件了呢！
可接過信件一看，信封上的寄件地址是“北京軍區XXX部隊，陳”的字樣……
王雪照發了很久的呆，才意識到這是陳與舟寄來的。
啊，一轉眼，他都離開三個多月了。
看來應該是已經穩定下來。
王雪照拆開信封，掏出厚厚一疊……近十來張薄薄的信紙！
她展開信封一看，才知道這家夥是以寫日記的方式，記錄著他生活裏的點點滴滴。
3月25日，晴
軍訓就這？還沒我在農場幹活累。夥食還可以，米飯饅頭和菜葉湯管夠，但菜只能打一份，每隔一天能領上一個雞蛋或者一個蘋果。聽老兵說，只有新兵在頭三個月裏有這待遇。想念農場的飯菜，想念餅皮包饅頭。
3月31日，晴
身邊好多新兵都累趴下了，他們說累得沒胃口，就不吃了。可不吃飯哪有力氣！我覺得還成，他們不吃我吃，感覺有點肌肉了。真想念農場的嬉冰活動啊！
4月8日，晴
學習領袖思想，幸好我在農場已經學過了，做題滿分。有人沒做出來，錯一題做一百個俯臥撐，我沒做錯我也做。班長問我發啥瘋，我說我想練腹肌。他罵我蠢東西，俯臥撐是練手臂的，我才不理他。
4月15日，晴
新兵集訓結束，今天和戰友去外頭逛街買東西。在路上聽到交警吹口哨指揮交通，竟然和戰友一起下意識立正稍正了……好丟臉！幸好沒人認識我們。
北京的香皂怎麽這麽便宜？但我不用買，部隊會發。只是想感嘆一下，如果我們農場的人知道小日化這麽便宜的話，肯定會把供銷社搬空的。
……
其實陳與舟寫的每一份日記，都沒什麽特別的，只是帶了點兒記錄生活的意思，特別有煙火氣。
王雪照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封又一封，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
信件還沒看完，突然意識到有人在嘀嘀咕咕的？
王雪照擡眼一看——
姜幗英、魯娟她們正看著她笑。
“你們幹什麽？”王雪照問她們。
魯娟問道：“王雪照你在笑什麽呢？是誰寫信給你啊？”
王雪照思考片刻，答道：“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筆友。”
魯娟就沒說什麽了。
姚若男也湊了過來，“那你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王雪照不露聲色地將信紙收了起來。
姚若男，“喲喲喲……還要瞞著！”
“去你的！”王雪照笑罵，然後抓著信紙跑開了。
是夜，王雪照忙完工作以後，回到房間裏，才把白天沒看完的信件看完了。
這家夥除去把他的“日記”發給她，還在信裏說了一件事：
他認識了一個戰友，老家在江浙一帶。他已經給了戰友一些錢，讓戰友轉交他家中父親，所以他父親最近會通過郵政發一批貨物給王雪照，全是江浙一帶的帶泥鮮竹筍、用瓶子裝起來看帶泥菌子之類的，還會有大量的菜籽，讓王雪照註意簽收。
王雪照看了看這張信紙上註意的時間，已經是一個月前。
啊，已經一個月了，這些東西還沒到嗎？
也不知道竹筍和鮮菌到了以後還能不能救活……
搞笑的是，陳與舟寫給她厚厚一疊信；
但只夾帶了一張寫給陳俏妞的信，上面只有短短幾行字：
【姐，
我一切都好，我和許雲山在一個軍區，分屬兩個不同的連隊。
訓練很累，夥食很好，不用擔心。
有困難找雪照，有家回信給我。
弟】
王雪照啼笑皆非。
她去敲開陳俏妞的門，把陳與舟的短信遞給陳俏妞。
陳俏妞想不到連她也有信兒，很高興。
弟弟的信很短，但她很高興，還問王雪照，“雪照，你會回信給他嗎？”
王雪照楞了一下，點點頭。
當然，出於禮貌也應該回信。
陳俏妞就更高興了，“那我也給阿弟寫封信，夾在你的信裏一起寄去好不好？這樣我就不用買信封和郵票了。”
王雪照用力點頭。
送完信回到房間裏，她一時激動，披衣坐在桌前就著油燈昏暗的光芒，扏筆鋪紙準備回信。
可寫下展信佳這三個字後……
她又頓住了。
這信，要怎麽寫呢？
再回思忖，她還是很拘謹地回了一封約三四百字的內容，主要是講了一下自他離開後，農場發生的一些變化。
比如說她帶著夥伴們去衛星城，本想尋求科研大佬們的支援，沒想到被告知說連掛牌審核機構都被解散，大家都有些沮喪，但不會放棄追夢。
比如說她寫了去祁縣找化肥，沒談攏但簽成了口糧互換合同，後來又輾轉去了平縣，終於拿到化肥的事兒……
最後——
王雪照一咬牙，寫下了一句話：
【我們都很好，勿念】
她有些微微的面紅。
這天晚上連做夢，她都夢見陳與舟在訓練。
他好像長高了點，一米七左右了；
剃著堪比光頭的小平頭以後，再也沒有劉海覆眉了，就顯得一張臉棱角分明。
他還曬黑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氣質變了。
以前還在農場裏，他不高興的時候眼神陰鷙，很有一種電視劇裏的陰險反派的感覺。
現在是一皺眉，眼裏就有殺氣。
但不生氣的時候，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
清早醒來後，王雪照還覺得一顆心肝兒怦怦狂跳。
吃過早餐沒一會兒，陳俏妞跑過來，把她回給弟弟的信也交給了王雪照。
由於陳俏妞沒用信封，而且紙張也薄，所以王雪照很輕易就透過信紙的背面……看到陳俏妞了滿紙的“雪照”！
再仔細一看，基本都是：
你放心，雪照身體挺好的，沒生病。
雪照出差了，去了三天就回來了，臉色還不錯，你放心。
有我看著，沒哪個男的肯接近雪照雲雲。
王雪照楞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識到什麽。
她咬住了下唇。
狠狠心，她還是把陳俏妞的信紙，也塞進了信封，封了口、貼好郵票，寫上陳與舟的地址姓名，將之放進了通信包。
積攢幾天後，這個通信包會交給兵團動輸隊的大兵，請他代交到兵團通信處去。
王雪照轉身走進辦公室——
屁股還沒坐在椅子上呢，突然聽到外頭一陣喧嘩。
聽著好像還有人哭哭啼啼的？
她趕緊出來查看。
來人是隔壁沙村的村民，是個老婦人。
她上了年紀不會說普通話，一邊大哭一邊沖著知青們揮手，知青們聽不懂……
急得她直接跪下了。
王雪照讓知青們先扶了老婦人起來，又讓人去喊陳俏妞。
很快，陳俏妞飛快地從車間裏跑了出來，“怎麽了？”
老婦人一見陳俏妞，又跪下了，大哭著嗚哩哇啦一陣說，雙手還不停地比劃著。
陳俏妞聽明白了，對王雪照說道：“她是許雲山的奶奶，許雲山的弟弟許嵐山失蹤兩天了……村裏人一直在找他，到現在還沒信兒呢！桑爺爺接連派了三支隊伍出去，沒有一個人回來，一小時前桑爺爺自己也帶著人出去找了……許奶奶擔心出事，求你派人幫忙去找。”
王雪照很震驚，“許嵐山失蹤兩天了？”
她還有印象，許嵐山大約十一二歲左右，一米四五高，是個半大的少年。
在荒漠地區失了蹤，可不是開玩笑的。
現在正是枯水期，如果人身上不備幹糧不帶水……餓了還能扛扛餓，但兩天不喝水，人真的會到極限！
再耽誤下去可不得了！
王雪照立刻讓姚若男去敲鐘。
——宿舍下掛著兩塊鐵片，將兩塊鐵片互擊，以作鈴聲。
敲上三下、歇一歇，重覆三次，這是大家約定好的喊飯鐘。聽到這個，大家就要準備收工，回食堂吃飯。
如果一直延綿不絕地敲響下去，就是緊急鐘。
聽到這個，大家要馬上收好手頭的工作，第一時間趕回來。
姚若男不停地敲鐘、不停地敲鐘……
大約半小時後，所有在附近勞作的男知青們全都滿頭大汗地趕了回來，“怎麽了？雪照，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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